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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快乐一墙之隔的忏悔


2022-07-29 00:25:30 睡前小故事



  丰子恺说他长大后读到自织藕丝衫子嫩,可怜辛苦赦春蚕这两句诗,才猛然悟到,儿时一直以为好玩的养蚕一事,其本身是对数万生灵的杀虐。所谓饲蚕,是养犯;所谓缫丝,是施炮烙!缫丝要将无数的蚕茧倒入热水中,然而,一个茧里面就是一个等待破壳的生命。丰子恺说他长大回忆起来,深觉忏悔。
  
  丰子恺的话,触动了我对小蜜蜂的儿时记忆原来,我儿时欢乐的背后,也有令我忏悔的一面。
  
  当油菜花开得满山遍地,我的眼睛所到之处是无际的金灿灿,这种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的美,将我小小的心震撼得有些微的晕眩,我会呆在那里,暂时失语。这时,会有一架架小小的直升机嗡嗡地从我头顶飞过那是蜜蜂。
  
  春日暖阳下,我们嗅着满世界令有点昏昏欲睡的花香,一手拿一根细棍儿,一手拿一只空玻璃瓶,在一堵堵土墙前面流连。土墙上有无数个小小的洞眼,密密麻麻,错错落落。把眼睛凑近某个洞口,嗬,一个憨憨嘟嘟的蜜蜂正趴在里头打盹呢。
  
  蜜蜂一看见我们,下意识地往洞里缩了缩,不要紧,用细棍轻轻捣捣它,它往里又缩了缩。可是洞深有限,再轻捣,它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讨厌,我在睡觉呢,别闹啦!
  
  不出来是不是?看你有耐心还是我有耐心!用小棍连续不断地轻轻捣它,它受不了啦,极不情愿地慢慢从洞里往外爬,边爬边还在哼哼好啦好啦,别再烦我啦,出来就是啦,真是的,吃不消!用玻璃瓶罩住洞口,它乖乖地爬进我的瓶里去了。
  
  小瓶里有油菜花、萝卜花、蚕豆花、桃花、杏花,掏了几十只蜜蜂,透过透明的玻璃瓶,看蜜蜂们在里面飞着、旋着、爬着,有种山花烂漫蜂儿绕的野趣。洞里的蜜蜂大部分是好蜜蜂,这种蜜蜂性情温和,从不轻易蜇,虽然屁股上的尖刺也是一缩一缩的,样子挺吓,但只要稍稍小心点,就不会被蜇着。
  
  但运气不好的时候,会碰上坏蜜蜂,我们称之为骷髅蜂,它投射标枪的速度极快极准。骷髅蜂比蜜蜂个头大,但腰细些,在洞里光看脑袋看不出太大差别,等到把它捣得不耐烦往外爬的时候,才看清原来是只骷髅蜂,有时候妈呀还没喊出口,就被它一枪刺中,然后抱头鼠窜,哭爹叫娘。
  
  掏出来的蜜蜂,在我们欣赏一段时间后,把它们从瓶中放飞。将瓶子高高举起,蜜蜂争先恐后从瓶口振翅高飞的景象有点鹤翔九天的味道。
  
  或是将它们当马拉车,用细线系住蜜蜂的腰,然后线尾拴半只蚕豆壳或花生壳,壳里自然装点土啦、米啦之类的货物,再用火柴棍儿拴一截线头算是鞭子。然后几个将自己的马拉上车比赛,看谁的马最牛。最牛的一次是桃红的哥哥新忠的马,居然拉动了一个空火柴盒!
  
  或是将蜜蜂投进水里看它们花样游泳。蜜蜂被投进水里后翅膀会高速振动,身子在水中也不停地旋转,随之就会掀起以蜜蜂为中心点的一圈圈很好看的涟漪。如果数十只蜜蜂同时投进水里,就会有数不清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,颇为壮观。这些蜜蜂中,最后只有几只能够再跌跌撞撞地飞起来,其他的都会因力气用尽最后在水中不动了,最后被鱼吞进肚里。
  
  再有就是把蜜蜂捉住,然后滴上厚厚的蜡烛油,做成神秘的半透明的琥珀。本来我们不懂得什么叫琥珀,是已经念书的新忠告诉我们这么做的,他说书上说透明的树脂裹上小虫就是琥珀,那透明的蜡烛油包上蜜蜂也是琥珀啊。
  
  蜜蜂里的最残忍的是被吃蜜。现在回忆起来,感觉也许天性里就有恶的本性,不然如何解释不懂世事的孩子对小昆虫会如此手不留情,可《三字经》里偏说之初,性本善。所谓蜜是指蜜蜂肚子里一个透明的腺体,圆溜溜,晶莹剔透的,非常甜。这对于那时很少有糖吃的孩子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。把蜜蜂拦腰截断,然后拉开蜜蜂肚子,晶莹腺体就露出来了,放在唇间一抿,极甜。
  
  而今又是油菜开的季节,看到那些忙忙碌碌的小生灵,都会心生歉疚只为那瞬间一点点的好玩或甜蜜,就断送许多勤劳无辜的小生命。真有同丰子恺一样的感觉,对这些小生灵很忏悔,如果早点懂得那些微的快乐与忏悔一墙之隔,一定会可怜辛苦赦蜜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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