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家村的东面有一条河，河水很深，每年都会有短命的人淹死在河里。半年前，有一个嗜酒如命的年轻人喝醉了，过河的时候，掉进河里淹死了。那个被淹死的年轻人是四先生的酒友，他们常常在一起痛饮美酒。

四先生非常难过，每次路过那条河的时候，都要带上半壶好酒，往河里洒去，并虔诚的说道：“好兄弟，好酒友，虽然你淹死了，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！兄弟，请喝下这杯美酒吧！”

有一天晚上，四先生到一个朋友家玩耍，回去的时候忘了带酒。没有带酒，过河时，也就没有耽搁。刚过河走了几步，就发现有个年轻人尾随在他身后。四先生停下来，那个年轻人也停下来，四先生走起来，那个年轻人也走起来。就这样，他们俩走了好一段路程后，四先生站住脚，大声问道：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为什么一直跟着我？”

那个年轻人也不说话，只是远远的看着四先生。四先生哭笑不得，又问道：“你是来抢劫的吗？要是来抢劫，我四先生视钱财如粪土，定会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！”

那个年轻人还是不说话，依旧，只是远远的看着他。

四先生很无奈，干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，放在路上，道：“我身上就这么多东西，你来拿去便是！我只求你，不要再跟着我了！”说完，继续赶路。

令四先生崩溃的是，那个年轻人走过来，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，抱在怀里，依旧跟在他身后。四先生虽然身经百战，但是遇到这等怪人怪事，倒是第一次。四先生迈开腿，开始跑起来。那个年轻人也迈开腿，跟在四先生身后，跑起来。

四先生也管不了那么多，一口气跑到家里，“啪”一声把门关上。奇怪的是，那个年轻人也跟到了房前，把四先生的东西放在窗户上，徘徊着不肯离去。四先生躲在屋子里，偷偷看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，心中疑惑：这他妈的是什么人呀？到底要干什么？

四先生又观察了一会儿，心中又一想：看来，事情是躲不过去了！

四先生打开门，立在门口，对着小伙子说道：“你这样一直跟着我，不是为了钱财，想必是为了我四先生的美色啦！实话告诉你，我们俩是同一个品种，是不能做那种事情的！依我看，你还是快快离开吧！”

那个年轻人看着四先生，阴阴说道：“四先生，我不是为了你的钱，更不会为了你的美色！请恕我直言，我看到四先生的面孔，不呕吐，已经很不错了……”

四先生哪里听得这些有损自己容貌的话，打断小伙子的话，大声说道：“我四先生这等英俊潇洒，你既然昧着良心说假话，小心出门被雷劈！”

年轻人阴阴一笑，道：“四先生，你别误会，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！请四先生一定要原谅我的诚实和坦白！”

四先生崩溃了，几乎想去撞墙。

年轻人继续说道：“其实，我跟着你，既不是为了钱，也不是为了美色，而是为了一口酒！”

四先生非常无奈，道：“一口酒，这还不简单！你怎么不早说呢！害得我四先生误会至深！”

四先生把小伙子请进屋，道：“你先坐着，我去准备一盘下酒菜！到时候，咱们俩好好痛饮一场。”

哎，古人有句话说得好：英雄惜英雄。四先生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，但是看得出他们都是酒虫。你再想一想，一个酒虫遇到另一个酒虫，哪能不惺惺相惜呢？

下酒菜端上桌，美酒也抱来了。四先生坐在年轻人的对面，道：“你我虽然素不相识，但是也没关系，我们之间，只要有酒就足够了！”说着，满上两杯酒。

年轻人接过酒，道：“非常感谢四先生的盛情款待！我叫祁山。祁家村的人。”

祁家村的人，四先生几乎都认识，但是眼前这位声称是祁家村的年轻人，他却从来没见过，于是说道：“祁家村的人我几乎都认识，我怎么没见过你？你不会骗我吧？”

年轻人呵呵一笑，道：“我没骗你！论起岁数来，你四先生做我的孙子都嫌小！”

四先生哪里听得这些话，道：“你才我的孙子呢！”

年轻人也不生气，反而微微笑道：“四先生，我说的都是真话！七十年前，我喝醉了，掉进河里淹死了！算到现在，我已经九十多岁了！”

四先生一惊，随后又机警的说道：“我不信！你说你是鬼，证明给我看看！”

年轻人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光，道：“四先生，要怎么证明呢？”

四先生想了一想，道：“你把人皮给我脱下来，我就相信了！”

年轻人又喝了一杯酒，道：“这还不简单！”说着，站起身，硬生生把一双手刺进后脑勺的人皮里，随后，用力一拉，只听“哧哧”声响，年轻人身上的人皮就像一块布一样，被完全撕了下来。

年轻人把撕下的人皮铺在地板上，道：“四先生，你看我这张人皮，多么美丽呀！”

四先生虽然背过鬼，斗过山神，但是见到此情、此景、此人，难免有些害怕，道：“全都相信，你赶快穿上人皮吧！”

年轻人拿起人皮，慢慢穿好，道：“四先生果真是最大胆的人，要是换做一般人，早就溜之大吉了！”

四先生喜欢听这些拍马屁的话，呵呵笑道：“我四先生是何许人呀，且能怕你这只臭水鬼！”

一人一鬼，一边说说笑笑，一边吃菜喝酒。酒至半酣，四先生问道：“你做了七十多年的水鬼，为什么不去投胎？”

年轻人回道：“我虽然是水鬼，但是心地善良，不忍心找替身，所以就一直做水鬼了！”

四先生听了，举杯敬酒，道：“善有善报！像你这么善良的水鬼，一定会有好报的！”

年轻人说道：“但愿吧！”

又喝了一阵，四先生突然想起半年前淹死在河里的酒友，便问道：“我有一个酒友，半年前淹死的！你知不道他的情况？”

年轻人喝了一口酒，道：“他的命不好，刚死没几天，就被牛头马面抓走了！至于被抓走以后的情况，就不得而知了！”

四先生说道：“他被抓走了！哪……我洒在河里的酒都被你吃了！”

年轻人哈哈大笑道：“就是因为吃惯了你的酒，今夜才会一直跟着你。”

四先生把一杯酒喝光，道：“看来，做好事，是会惹麻烦的！不过，能认识你这样的水鬼，也是我四先生的福分。以后，我四先生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着。”

年轻人又喝了一杯酒，道：“过了今晚，我就要走了！其实，今晚跟着你来，也是为了感谢你多日来泼洒的美酒！”

四先生问道：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
年轻人道：“去蜀山，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土地神！”

四先生打心底为年轻人感到高兴，道：“反正比做水鬼强！恭喜你啦！”说着，一仰脖又喝了一杯美酒。

一人一鬼，推杯换盏，直到鸡鸣时分，才挥手散去。第二天，四先生来到祁家村，向村里的老人一打听。七十年前，果真有一个叫“祁山”的年轻人，喝醉了，过河的时候，掉进河里淹死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