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拥有百科全书的人

2022-07-29 00:35:10 儿童睡前故事

这个村子远离通衢大道，这里连一家像样点儿的可供稍有身分的旅客投宿的旅店都没有。村里有个小火车站，不过也小得可怜。
　　村里的房屋干净整洁，外表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，院子里和窗台上盛开着五彩缤纷的鲜花：每一个真正的村庄理所当然就该这样。房屋的四周围着一圈高高的栅栏，院子的小门上挂着许多牌子，上面写着警告来人提防猛犬大概严禁乞讨和挨户兜售的文字。村里没有学校，邻村倒有一所学校，但是，到了冬天，一旦道路被积雪掩盖，孩子们同样没法去上学。
　　村子里住着一位先生和他的一家。有一日，风和日丽，这位先生干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。他买了一张去京城的火车票。他想冒次风险，去京城闯一闯。
　　村里几位绅士听后连连摇头，表示很不赞许。他们试图说服这位先生，让他晓畅自己要做的事完全没有需要，直到现在，村里还没有谁认为非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不可。自父亲(father)那一辈、甚至祖父那一辈起，村里的人不都是这么生活、这么长大的吗？他究竟想去那座城市寻找什么呢？这位先生什么都没有说。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先生出了家门。街上许多小青年前呼后拥，吵吵嚷嚷，一向把他护送到火车站。
　　先生登上窄轨火车，到了县城又换乘直达快车，顺利地来到了大都市。
　　他到底想要寻找什么呢？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　　他穿街走巷，眼睛时而瞧着这家商店，时而盯着那爿橱窗。心里的那种感觉、那种不可言状的感觉通知他，再等一会儿，这还不是你想要的东西！这位乡下来的先生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书店的门前。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图书，有厚，有薄，有烫金的，也有不烫金的，另有彩色封面的。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之间意识到：这就是我在寻找的东西啊！我正是为此才到京城来的。玻璃橱窗里平摊着一本厚厚的书。这本书很厚，价格自然也很贵。书的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硬纸牌，上面的文字通知他，如果买下这本价格昂贵的百科全书，所有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。
　　他走进书店。知道一切事儿，回答所有问题，恰恰就是他要寻找的。这时，他想到村子里的那些牌迷，想到烟囱师傅，这个人常常从邻村的同行那里借阅县报，所以在牌桌上总是装腔作势，自以为了不起。他还想到火车站站长，他每次从肉铺老板那里买一截儿粗短香肠当早餐时，总是纯属偶然地得到小半张县报。
　　书店的店员非常不和地接待了这位先生，毕竟是一本价格昂贵的书嘛。店员一定地说，当然可以通晓万事，然后又问，他想要皮封面的，依然亚麻布封面的。这位先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。这对店员来说再好都没有了，他为这位先生包了一本皮封面的。
　　在回家的火车上，先生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。他偷偷摸摸地取出那本书，躲躲闪闪地翻开，就像是是在翻一本低级下贱的小册子。跃入眼帘的第一个词条是吼猴属，他读了读关于吼猴属的注释。紧接着吼猴属的下面提到了一位将军，名字叫布吕尔曼。他觉得书里写得很清楚，自己完全看懂了。
　　在换乘窄轨火车之前，他把书重新包好，然后端坐在那里，满脸通红。想到可以在牌桌上炫耀一番，他心里乐滋滋的。他已经想象到烟囱师傅的小胡子在颤抖。
　　平时，只有当烟囱师傅手上握有两张爱斯并向对手暴露了自己的牌力时，他的小胡子才会这样颤抖。
　　果然，一切都如同这位先生想象的那样。他渊博的知识和人们对他的知识的了解，就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迅速传开。烟囱师傅想方设法企图维持自己的权威地位，他蹙着眉梢，露出一副充满疑虑的神情，大谈巫术和幻象。
　　然而，有天夜间，当村里险些所有灯火都熄灭过后，烟囱师傅暗箭伤人、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先生的家。他终于登门指教了。
　　至此，这位先生总算如愿以偿了。他的名声愈来愈大。邻村的人听说此事后都伸出食指敲着自己的额头哈哈大笑。但是，这也涓滴无损这位先生的名望。村里的人认为，虽说村里只有这么一位无所不知的聪明人，可是，不久的将来，总会有一日，他们也都会像他一样聪明的，状况就是这样的嘛。
　　周围所有的村庄都会在笑话这个村子的人，把他们看成是十足的白痴和傻瓜。
　　这样已往了许多年。那位聪明的先生已经老态龙钟了，百科全书当然也像他一样衰朽破败。因为使用的次数许多，这本书逐步变得残缺不全。当老人把百科全书传给他的儿子时，就已经缺了好几页，这都是被那些来向他叨教的人偷偷撕走的。
　　他的儿子对缺的那些页并不体贴。他总是习惯说：书里没有的，世上都没有。我父亲去世前曾经对我说过，世上的一切，这本书里都有。
　　当儿子把书又传给他的儿子时，百科全书就只剩下封面和半张纸了。尽管如此，村里的人还总是登门指教，打听什么是直布罗陀，什么是民主，等等。
　　这时，孙子就捧起只剩下皮封面和半张纸的百科全书，摆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，对提问者说：喏，你自己也看见了吧，没有直布罗陀，都没有民主。你看，这儿只有一个词：排外。